「病人血糖高到测不出,降不下的血糖补不上的血钾,我一边推胰岛素一边准备CRRT,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但我逼迫自己要清醒。」「在外科视角里,围术期从来不是孤立的,它连着术前、术中、术后每一步。我们最挂心的是术前那一关,能否在围术期把病人的状态调到能上手术台的程度?这是我们重症医生该扛的责任……」像潘盼这样年轻的、又是重症出身的呼吸医生并不多。她在讲ICU里那些复杂又惊险的案例时,给我一个最大的感受,就像是把听者也带上了那个战场,一起经历一遍「淬炼」。她对ICU饱满而真挚的热爱,那些她不假思索说出口的字字句句都能敲打在我的心上,再慢慢地晕染出一圈圈「涟漪」……
我很感谢那段日子,让我慢慢从学生的身份,悄悄过渡到了一名成熟的一线医生……
「我硕士就读专业就是重症,因此我从学生时代起就与重症医学结缘,不算是呼吸起家。算下来,今年刚好是我的本命年(36岁),而我已经在ICU待了整整12年,时间过得好快……。我2008年入学,七年制的前三年,我们在学校啃理论基础;后四年,全都『泡』在临床。大四,学校规划我们去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友谊医院实习,那段时间我们一批实习生在各科室轮转,其实都是为后来选专业攒『感性认识』,看看自己到底适合什么。但2012年选专业时,我丝毫没有犹豫就选了重症医学。」
「我的个头不到1米6,导师和同学都打趣儿地问我:重症可是很累的,你这小小的身子承受得下来吗?我当时觉得,重症这个专业挺有成就感;再者,它涉及的知识面广,『内外妇儿』都能覆盖,不像某些专科那么局限;还有一个最大原因就是它工作性质节奏快、紧迫感强,要求就是果决、果敢,容不得半点犹豫,而这偏偏就适合我这种性格『急』的人。2012年后,我正式进入了临床,其实当时也是在读研究生,只是以学生的身份在临床边学边干。刚开始,我接触的不是纯内科重症,主要是外科重症,其中有一类很特别的病人——肝脏移植术后的小朋友,还有他们的供体——孩子的父母。小儿肝移植大多是亲体移植,父母只需要捐出一部分肝脏给孩子,就足够支撑孩子的生命。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生命与生命的连接,比任何课本都更让我深有触动。」
读书期间的工作日常
「有一次经历直到现在都像根细针似的,扎在我脑子里。那天,我正在ICU照顾一个哭闹得厉害的小朋友,他在床上躁动地扭来扭去,可忽然间他就安静下来了,连哭声都没了……。按常理说,小朋友因为疼痛、插管这些刺激,哭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可他这一停,我心里立刻就『咯噔』一下。我盯着他看,脑子里在飞快地运转着:常规剂量的药下去了,他应该有点躁动才对呀?难道是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我赶紧凑过去看他的瞳孔,有没有散大?有没有对光反射减弱?接着摸他的呼吸,有没有变弱?有没有不规则?……那一刻,几乎我所有学过的知识都一起涌了上来,这孩子肝功能一直恢复的不好,凝血功能紊乱,很可能会引发出血,而如果是脑出血的话,孩子可能会突然失去意识,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
「『看瞳孔,查血常规、凝血』我一边喊同事,一边给孩子查体。紧接着,我一边安排做CT,一边让护士准备纠正凝血的药物,该止血的止血,该脱水的脱水,每一步都像在跟时间赛跑。我盯着监护仪上的数值,听着同事打电话联系放射科的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要赶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把孩子『拉』回来。后来的CT结果证实孩子确实出现脑出血,好在我们处理得及时,最终脱离了危险。有时候,孩子的『安静』比哭闹更让人心慌,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哭闹是本能的表达,而安静才可能是他们在生命里最无力的时刻,『安静』就是他们发出的最紧急的信号。直到现在,我遇到一些原本躁动的重症孩子时,都会多留个心眼。」
围术期管理,手术室辅助ECMO置入
「照护小儿重症比成人重症难多了,你得把每一个指标都刻进脑子里,每一次数值的变化都要琢磨半天:是管子插得不舒服?还是伤口疼?还是突然发烧了?所谓观察,真的就是搬个椅子坐在床旁,一刻不落地盯着他,盯着监护仪冰冷的数字,直到从里面看出点『温度』来——哦,原来他是饿了,原来他是想妈妈了,原来他只是想翻个身……。虽然这些小朋友在ICU待的时间都不长,但每来一个,我都恨不得扎进病房里守着。不是怕出什么问题,是怕错过了孩子哪怕一点想表达的信号,毕竟,他们的『话』都藏在哭声里、指标里,藏在每一次轻轻动一下的小胳膊里。」
「我很感谢那段日子,让我慢慢从学生的身份,悄悄过渡到了一名成熟一线医生的角色。导师刘大为教授曾经教导:没有突然的病情变化,只有病情变化没被发现。这句话的分量,我在此后多年的临床病例中才慢慢领会透彻,那些看似『突然』的状况,比如突然的血压下降,突然的心率增快,或是莫名的发热、感染指标骤升,其实都不是真的『突然』,只是因为我们漏看了某个细节,才会误以为病情是突然恶化的。说到底,每一个重症病人,都值得我们俯下身去,在床旁细细观察、慢慢陪伴。」
ICU值班的夜
它根本就不叫「工作」,是「跟死神抢人」,因为你的每一步都得精准,每一秒都不能停
「在协和医院,我又遇到了一个特别难忘的病人,可以说那是我处理的最棘手的围术期重症病例之一。那个男患者四十岁出头,属于典型的心脏术后的『烫手山芋』,他的手术特别复杂,术中上了ECMO代替循环,手术时间长得离谱。术后推到ICU时,患者的内环境可谓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术后心脏功能极其脆弱,体外循环的打击让他的内环境完全紊乱,最吓人的是血糖,高到血糖仪都测不出数值。半夜12点,我刚接完班,病人的情况就『炸了』——高渗性尿崩!高渗作用把他的钾全尿走了,我们一边补液补钾他一边尿,就像个漏了的水桶,这边刚输进去的液体转眼就变成尿排了出来。病人的心率飙到150-160次/分,血压不断往下掉,皮肤冰凉,组织灌注差得都能让你感觉到『器官在缺氧』。胰岛素推的我崩溃至极,可血糖还是像脱缰的野马,根本压不下来。」
「他的根源就是高血糖导致的连锁反应:高血糖——尿崩——容量丢失——休克。同时,高血糖又会让他的钾离子往细胞内转移,所以等你把血糖降下来,他的钾又会突然涌出来,很容易心脏骤停。常规方法根本没用,得用『猛药』了,用肾脏替代治疗(CRRT),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床旁人工肾。我足足守了他一整夜,装机器、配无糖置换液,盯着屏幕上的血糖、钾、容量指标,每15分钟测一次血糖,每半小时调一次置换液速度,补钾的时候得算着血糖降多少,钾会升多少……。ICU的夜从来都不是黑的,监护仪的报警声、机器的运转声,下医嘱的敲击声,还有和家属谈话的声音,混在一起,真像是一首『命运交响曲』。到早上7点交班时,他终于稳了,心率降到了100次/分左右,升压药也从『极量』减到了『维持量』,血压不再忽上忽下。血糖也测出来了,虽然还没到正常,但已经能控制。最让我松一口气的是,组织灌注好转了,病人的皮肤逐渐有了温度,花斑也慢慢消退了。」
读博期间的日常工作
我乘上了呼吸+重症这股「东风」,跟着我们强大的团队,把重症的活儿越做越宽
「我刚博士毕业时心里有两个盘算:一是想直接上临床,二是希望临床之余能接着做科研。这时,我正好听说解放军301医院的解立新教授在呼吸重症领域特别有名,于是我就报了解教授的博士后,就这样我走进了301。解主任得知我一直都在做重症,就对我说:小潘,你就扎根呼吸重症吧。解主任一直扎根于呼吸重症,也很早意识到CC发展的必然性,他的想法与王辰院士的高瞻远瞩不谋而合,他们都有一个超前的谋略——未来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得走『呼吸病+重症』的路子,重症肯定是呼吸科发展的关键。没过多久,301医院改制,解主任带领团队前往八中心打造『大胸科』模式,肺移植病人、外科术后围术期管理的病人都归我们重症医学科管。现在想想,我真是乘着这股『东风』,跟着我们强大的团队,把重症的活儿越做越宽。」
「其实您刚才问的一个问题解主任也曾经问过我:你怎么能扛住这么大的强度?身体是怎么调整的?其实哪有什么秘诀,就是当你投入进去的时候,压根顾不上累,就像你们做新闻专业的,专注的时候,时间就过得特别快,所以当我盯着病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把他救过来,多巴胺、肾上腺素往上涌,整个人都带着劲儿。我是真心喜欢重症,当我看着病人从危险里熬出来,那种劲儿比什么都让人上瘾,就像解主任说的:干重症的,得有股子痴劲儿。我想我就是那股子『痴』劲儿撑着,才没觉得累。」
日常教学
「我现在所在的八中心,有一个病人给我印象特别深——50多岁,心功能差得几乎扛不住,还摔了一跤骨折了。骨科大夫盯着他的片子直叹气:这么年轻,要是能做手术,生活质量肯定能提上来。可转头看他的化验单,又皱起眉,尿毒症合并心衰,连尿都没有,肾功能已经衰竭到极限了……。病人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他的眼里全是慌张,他很清楚自己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要是因为骨折彻底卧床,根本熬不下去。可手术不是说做就能做的,麻醉科第一关就把口子堵死了,他现在这种状态,上了手术台说不定就下不来了。我们全院组织了好几次会诊,最后决定把他转来我们重症科,先做围术期管理,就算是赌一把,也得试试把他的身体调到能上台的标准。」
「那半个月,我们大家都跟钟摆似的连轴转,每天盯着他的每一项指标,心功能得调,不能太用力让心脏超负荷;血色素得补,可又不能补得太快加重负担;透析方案得改,把身体里的水排出去,让心脏能喘口气……。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既怕达不到麻醉科的要求,又怕动得太狠把他的状态搞砸了。好在老天爷给了点面子,小半个月后,他的透析状态稳了,心功能指标终于降到了麻醉科能接受的范围,血色素也守住了,麻醉科这才松口点头说『可以试。』」
「手术挺成功,但术后的坎儿比术前还难跨。由于心功能不好,病人术后撤离气管插管是个大工程,但是他本身因透析瘦得皮包骨,免疫力非常差,痰也无法排出,晚拔一天就增加一天的感染风险。骨科术后还有一个糟心的地方,他不像普外科病人能赶紧下地活动,他得卧床养着,这就像又给肺炎添了块温床似的。看着大家伙围着一个病人忙碌的身影,我时常都有这样的感受:重症里哪有什么个人英雄啊,我们大夫盯着他的心功能、呼吸指标,预防肺炎得靠呼吸治疗师每天给他做雾化、拍背,帮他把痰咳出来,得靠护士每小时给他翻身,不让痰液在肺里积着……。」
「有一天凌晨,我刚看完病人,又看见呼吸治疗师蹲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耐心地教他用呼吸训练器:慢慢来,深吸一口气,hold 住,再慢慢吐出来……对,就这样,比昨天好多了。而护士也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体温表,等着翻完身给她测体温。那画面,比任何一张化验单都让我安心。骨科术后的病人,尤其是老年人或者基础病重的,十个里有八个得防着肺部感染。防感染不是靠药,是靠『笨功夫』:翻身、拍背、鼓励咳嗽,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活儿,比什么高级抗生素都管用。我总和前来进修的年轻大夫说:要是没有护理团队和呼吸治疗师,我们就算开再多的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让他们躲过这么多关卡,没法让病人好起来。」
「这个病人最终也算是熬了过来,术后虽然折腾了几天,但总算顺利拔了管,肺炎也没有再犯。我们中心现在有五六个一线医生、五六个呼吸治疗师,同时还有不少进修医生盯着。有时候呼吸治疗师能有二十多个,能保证每个重病人都有一两个专人盯着。解主任和医院通过PCCM专培、单修等给了我们这么多人手,才能形成一股合力,把重症做好。所以,重症医学拼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本事,是一群人把心拧在一起,把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位,就像拼图似的,少了哪一块,都拼不出完整的画面。」
重症患者漂浮导管置入
ICU就像重病患者最后一座「希望孤岛」,承载着的是沉重的经济负担、未知的治疗结果,还有家属两难的抉择……
「在重症医学领域,尤其是呼吸ICU待得越久,藏在心里的『遗憾』也就越多。ICU它就像是重病患者最后一座『希望孤岛』,可这份希望背后,承载着的是沉重的经济负担、未知的治疗结果,还有家属两难的抉择。我们做的每一次气管插管、每一次ECMO(连续性肾脏替代治疗)、每一次跟家属谈『要不要继续』,都像在『赌』,赌这个方案能拉病人一把,赌家属能扛住压力再撑几天。可有时候,赌输了,不是输在医术,而是输在现实的无奈。」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86岁的老奶奶。她躺在病床上,意识非常清醒,这种『清醒』是最让我们心疼的。肺部感染反复烧得她脸颊发红,心脏功能衰竭让她每呼吸一次都要皱眉,气切管口插着呼吸机,丝毫没有咳嗽咳痰的力气,全靠我们每小时用吸痰管伸进气道里把痰抽出来。她的儿子站在病房门口,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眼泪砸在地板上,嘴里细弱地说出一句话:妈,我尽力了……他还有上小学的孩子要养,还有80多岁的老父亲要照顾,这几个月卖了老家的房子,借了几十万,可老太太的病情依旧反反复复,每天的住院费像流水一样,他实在扛不住了。」
「我们每个人都会怕死,哪怕活到八九十岁,哪怕活着要遭『不能动、不能咳、只能靠机器呼吸』的罪,也许大多数人依然还是想活着。最后,我们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的呼吸慢慢弱下去,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我们就站在旁边,听见她儿子说『妈,对不起……』的时候,所有人也都跟着一起哭,大家都泣不成声。」
「还有一个刚上大学两年的小伙子,查出了血液病,治疗后免疫功能差到极点,继发重症肺炎。我记得他刚进ICU时,还能对着我们笑,说『医生,我想早点回去上课』。可病情进展得比闪电还快,早上他还能自主呼吸,中午就需要插管,晚上心跳就开始不稳定……。他母亲坐在走廊里手足无措,完全都反应不过来,哭到声音都哑了。对这个男孩我们也用尽了所有办法:高级抗生素、激素冲击、俯卧位通气,可他的血氧饱和度还是一直往下掉。最后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的心跳慢慢弱下去,他的妈妈握着他的手反复说:儿子,妈陪你……。这一幕也是所有医护人员一起哭。」
「那种无力感,就像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像是有一种执念一样反复想:如果再给我1小时、半小时,我是不是还能救救他?可时间不给我们机会,连懊悔都带着『来不及』的刺痛。」
「见多了这样的场景,我常常想:重症的人文精神是什么?它不是挂在墙上的标语,是看见每一个生命对『活』的渴望,哪怕上至90岁的老人、全身插满管子的病人,就像那个小伙子,他明明已经喘得说不出话,可还是用眼神跟我们说『我想活』……常见生死,让我更懂得了活着的珍贵。每一个清晨能睁开眼,每一口能顺畅呼吸的空气,每一次能拥抱家人的机会,都是生命馈赠给我们的礼物。我总说,我们是战士,不能倒下,不是因为我要当英雄,是因为我们倒下了,那些等着我们的病人就少了一份希望。」
「就像是去年流感季,我们学部的医生们都有个『小私心』:希望自己先被感染。不是自虐,是想早点扛过去产生抗体,这样就能安心守在病房里给更多病人看病。我们会提前吃抗流感药,会主动接触流感患者,就像是战士要上战场得提前穿好『铠甲』,只有自己先过了这一关你才能保护别人。新冠疫情的时候我们也是如此,明知感染后是个未知数,但还是要冲在最前面。」
医联体查房会诊
「去年春节,对我这个ICU病房组长来说,过得比任何一年都要难忘。那时候刚好赶上两件事,第一件是病房扩床——ICU突然从8张床加到15张,重症病人一下子多了一倍,眼瞅着要过年,进修老师都回去了,人手像断了档的链条,怎么撑住15张床的重症救治?这是最现实的难题;紧接着第二件,甲流暴发了,重症病例就像2022年新冠那阵儿似的涌进来,一床难求不说,全是传染性强的呼吸系统重症。扩床缺人,又来甲流,加上过年,简直是多重打击。重症病人的病情不会因为节日就变轻,新病房的病人得一个个盯,ECMO的病人更得守。所以从大年三十到年初七,我每天都跟正常上班一样去病房。」
「最让人揪心的是那两个危重病人。大年三十那天,我和我们的呼吸治疗师杨老师亲手给一个84岁的老奶奶上了ECMO,他有肿瘤病史,免疫基础差,甲流一来就把他的肺烧得像块浸了水的棉花,呼吸都快停了。大年初二夜里,值班医生又给另一个29岁的小伙子用上了ECMO,患者基础存在尿毒症,甲流一来就直接重症肺炎。那几天,两台ECMO同时转着,每台都得时刻盯着参数,生怕出一点问题。还有剩下的常规重症病人,也得按时查房、调整治疗方案,医生们能到岗的都来了,呼吸治疗师值班查房班轮流上,每个人都不敢有半点松懈。」
「那阵的甲流真是非常严重,可它最欺负的正是那些免疫弱的人。我们做重症的最怕的是免疫抑制,就像是人体的『守护神』都倒了,那这个人就像在病原体里面『裸奔』没啥区别。这个小伙子就是这样,对咱们来说,打个喷嚏都不算事儿的病毒,对他来说就是最要命的。因此,我们现在有很多做重症的同行也都在研究人体的免疫状态,因为免疫是人的根,根都没了,如何才能扛得住病?」
「好在年后,两个病人都成功脱掉了ECMO。小伙子虽然还得靠透析,但能慢慢坐起来了;那位老人也能握着子女的手说几句话了,看着他们的样子,我们紧绷的神经才能稍稍放松一些。当看着这两个ECMO病人活着走出了ICU,我们比任何过个节或者休假过个年都还要踏实。其实重症病房里从来都没有节日,但每一个活着走出ICU的生的希望,都是我们共同庆祝的节日。」
重症患者ECMO撤除
我也有自己感觉快撑不住的时候……我们可是军医呀!没资格叫苦,得对得起身上的制服
「我也有自己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比如2022年我生孩子后,同事们全员进了新冠红区,还在哺乳期的我和另外的一名也是刚生育不久的徐医生同时回科上班。那会我确实感觉身体就像被灌了铅,以前没犯的毛病全找上来了,就像快要报废的机器。生孩子前,领导都挺照顾我,但生产后赶上新冠暴发,没人手了,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说『我特殊』,我们是军医,不然就感觉对不起这身上的制服,对不起『军医』这两个字。于是,我们就都住在了医院里,常常凌晨两三点还在处理病人,有时候累到扶着墙才能站稳。虽说身体感觉快不行了,但我心态还行,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还能透支一把,既然选了这行,所有努力都是应该的,你没资格叫苦。」
「其实,适合干ICU的人心思都特别简单,我的领导,我身边的同事,包括我自己,想的就一件事:怎么把病人治好。ICU医生都有那么点儿『自负』,这不是骄傲狂妄的意思,是坚信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干这行。重症医生是什么呀?是病人最后的『守护神』,要是我们都救不活,他们就真没路了。所以我们觉得自己就是『永动机』,就像解主任说的:重症医生,虽说没有『个人英雄』,但得有点『英雄主义情结』。」
早上查房交班
「我曾听人说起过一些基层医院的情况,比如偏远山区的一些呼吸ICU,可能根本都不像ICU,更像是临终关怀病房,说有的癌症晚期病人送进去,就流着泪死在里面,送进去就出不来……。我听了这些话感觉特别难受,觉得这些病人太可怜了。但同时我也更加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王辰院士多年来一直努力地在推动PCCM的『CC』重症方向,包括解主任非常重视的规范化培训,越来越多的医生会懂重症、会爱重症。因为重症医学,它是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作为医生,你能帮病人抓住最后一次生的机会,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我们科现在走的是综合重症方向,比如呼吸衰竭、循环衰竭、多器官功能障碍,都能处理。解主任说,我们是『呼吸里的ICU』,要做真正的重症医学。我觉得ICU就是生命不息,救治不止,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我们就不会放弃。」
「未来的呼吸危重症我相信一定会越来越好,基层的ICU都会有正规的培训,会有『真正的重症医生』,越来越多的人会热爱这行,因为它能救人性命,给人希望。解主任说:重症医学是『有温度的医学』,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份『温度』传下去,让更多病人能抓住生的机会。这就是我,一个重症医生的故事,没什么轰轰烈烈的,就是『熬着』,但熬得值,因为我们就是『永动机』,是病人最后的『守护神』,所以我不会倒下,我一直都在!」
晚间日常查房
专家介绍
潘盼
医学博士、博士后,解放军总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学部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医师、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危重医学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微生物感染与转化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ECMO工作组委员;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全国博士后特别资助项目、军队后勤科研项目等国家、军队及省部级以上项目多个,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其中第一/通信作者发表SCI 30余篇。获中华医学会重症医学分会青年科学家奖、北京市医学会青年托举人才、解放军总医院3+1创新青年英才。
本文完
采写编辑:冬雪凝;责编:Jerry